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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

2019-06-28 11:16:08 | 人围观 | 评论:






我从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惟有我家的爹爹长得比女儿还要出色好看又夺目无比。


垂眸懒洋洋的瞧着死气沉沉的清澈水面上倒印出的那张面容,精致无双,眉眼漂亮,鼻梁挺直,嘴唇虽然有些过度的嫣红,可唇形菲薄诱人,精美的五官组成一张虽然没有生气却仍是过分漂亮的面容。


撑着下颌的手背感触的肌肤是至嫩滑顺,双目所及的皮肤的颜色过于的白皙晶莹,加上纤细又娇小的身躯,半点儿也不像个男孩子。


这让我很郁闷。


我想当个男人,很想很想。


我很想像爹爹那样,身躯挺拔高大健硕,肤色是男子汉的古铜,面容则是刚毅英俊带着男性的深沉魅力。


为什么我就偏偏不是男的呢?不但没有爹的气魄,就连相貌身材都和爹差了一大截,难道传言说我长得比较像我死去的娘亲,所以才少继承了爹爹的伟岸和男人的味道?见过我的每个人都说我长得国色天香的叫我很想扁人。


听听,都把对女人的形容使用到我头上了,我还能怎么样才能证实我的男子汉气概?唉,郁闷啊。


「遥儿。「低沉浑厚的男性嗓音冷淡传来。


我叹气,懒懒的将视线移至亭内,对上迈上亭来的出色成熟男人。


他真的很出色,结实高健的身躯挺拔有力,一张俊脸剑眉飞扬鼻梁傲挺,薄唇坚毅,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眸若虎豹般凌厉,浑身上下散发出不可一世的狂妄和霸道,森严冷漠的气息更是澎湃惊人。


任何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会不由自主的腿软,打心底产生无法抗拒的畏惧与服从。


再叹口气,我垂下眼,郁闷的轻道:「爹爹。」是啊,这个出类拔萃气势直逼鬼神的男人正是让我活到了18岁还是连衣角都比不上的亲爹。


「怎么了?」冷漠的俊容一丝波动也没有,他没有靠近,只是背手立在亭子入口,浑身散发着冷然和排斥。


蜷缩在这跨湖的高架飞桥凉亭里已经数天了,所以才是这位三天两头遇不见人影的爹爹出现的原因吧,我慢吞吞的转眼向亭外,格外的郁闷起来,「爹爹,我想出谷。」


出云谷是我所出生和生长的地方,谷外和谷内被刻意设置的八卦璇玑阵层层阻隔,除非特定人物,其他人根本就无法外出,更别提外边的人能轻易入谷。按照书本上的描绘,出云谷就像世人所说的桃源仙境,可一呆就是18年,我也会腻的。


他没作声,只是沉默着,周身环绕的冷然气流开始阴沉压抑。


知道我的要求一定惹他不开心,但我很郁闷,只要是知道我的人都清楚,当我郁闷的时候,我绝对会让身边所有人都陪着我一起郁闷,所以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大家都会四处逃窜,连影子都不会靠近我三十丈以内。


「爹爹,我想出谷。」不是很介意的再慢慢说一道。他是谷主,出谷必须得有他授予的令牌,就连我这个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唯一继承人都没权利私自外出。


久久得不到回话,亭内的压抑感越来越重,我叹息着将头靠上冰凉的亭柱,一直凝视着亭外的双眼缓慢的合起来,嗯,有点困了。


蓦的,醇厚似美酒的男人声音划破了寂静,「你去吧。」


小巧的牌子飞到我怀里,阴霾得慎人的气魄快速远离。


我微微掀了眼,自一条缝的眼帘望向灰暗的天空,为什么目的达到了,我还是这么郁闷呢?


第一章


尉迟逍遥是我的名字,出云谷少主是我的身份,琉璃卜算子是江湖中人给我的代号,遥儿是我爹爹唤我的昵称,逍遥公子是外人给我的尊称,逍遥是朋友叫我时的名。


才短短出谷不到半个月,我就得出了以上一堆的衍生名字,不过还算好,如果有人敢称呼我为小姐,我会一脚印到他脸上去。


江湖中原来是知道出云谷的,出云谷并不像我想像中那样与世隔绝,而是大有联系,因为谷里生长的花花草草皆是世界上罕见稀少的药草珍品,加上我爹,那个传言中的出云谷谷主——尊称为出云圣君的男人拥有一身世人所羡慕无比的医术,据说死的能医成活的,活的也自然能医成死的,圣名远扬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每年大把人想去出云谷求医,却不得其门而不入,困死在八卦璇玑阵里的人比被病毒害死的人的数量还多……但稀少的几个被爹爹顺手医治好的人却大肆宣扬出云谷谷主有多厉害,让更多的人慕名而来,也让更多的人白白丢了性命……


在我眼里看起来,爹爹害人的本事远远要比他医人的本事要强啊。


但无论如何,他在我眼里依旧是最强悍最了不起的男人,是我最想成为的类型,最终的人生目标。


出云谷世代单传,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会继承尉迟的姓氏。


我想,我爹爹其实想要的是个儿子,所以从小他才会对我不理不睬。谣言中,我爹爹对我娘半点不感兴趣,是我娘未婚先孕后才娶进门的媳妇,结果生我的时候难产仙逝了,留下我一个,对于爹爹来说是纯属虚构的后代。


因为他根本不想见到我,自小到大,就算住在同一所宫殿里,十天八天不见人影是时常的事。所以我很受人疼爱,除了我爹,所有人都宠得我不得了,可奇怪的是,我却除了我爹,谁也不想要。


难道这就是血缘造的孽?对方明明给的冷屁股,还是死活想用热脸蛋贴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怄气,还是报复的心理,不知从何时起,我的感情越来越淡薄,不再像6岁以前总是哭着要爹,而是很随遇而安的类型,有什么就要什么,没有就算了。


结果发现我爹倒是满喜欢我这一点的,打我培养出这样的性格后,他更是神出鬼没,最长的记录是足足消失了一年,最后才在新年初一赏赐红包的时候露个脸而已。


我想,有这样一个爹,应该不是我的错。有我这个不是儿子的女儿,更应该不是我的错。


可……还是郁闷啊,为什么我就是个女儿身呢?如果我是个儿子,爹爹会不会多看我一眼,在我被众人啧啧称赞为天才的时候,他会不会摸摸我的头,夸我一句聪明?


唉,就算我注定是个女儿身了,如果长得像个男的,爹爹会不会也多少不去在意事实,而佯装其实我是他想要的儿子?但——一个长的半点不像男人的女人怎么样也无法成为男人,更甚至是爹爹那种刚毅冷漠又狂傲的男人吧?


懒洋洋的趴在树下的厚厚软毯上,我很郁闷的叹息。这个问题困扰了我18年,困扰着我从谷内跑到谷外了,还是无法解决的让我的心情更加阴霾。


晦涩的蓝蓝天空嗖嗖嗖的飞过不少人影,绝对不会是跟随我一道出谷的小龙、小虎、小雀和小武,因为我的郁闷,他们四个早在两个时辰前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半垂着眼,我动也不动,任空中的人飞来飞去,聚集又散去,很快的还给我一个清静的空间,然后就在我昏昏欲睡的时候,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光当从顶上茂密的树丛中砸了下来,直接摔掉到我的软毯旁边,猩红湿热的血溅了一滴到我脸上。


慢吞吞的抬手用袖子抹掉突然其来的液体,我掀起眼,对上那张血脸上大瞪的双眼,幽幽凝视了很久很久,才不甘愿的撇了撇嘴,「你死了没有?」天底下能让我主动开口的人还真没几个。


那人张了张嘴,嘶哑的声音困难的吐出:「你不是打算见死不救么?」


眨巴着眼无神的盯他,「死了的我怎么救?」虽然我爹爹是可以把死的医成活的,但我不行,邪门歪道学起来太费力,而且我很怕鬼,所以抵死不粘这类学问。


「那你在等什么?」他都伤得只剩一口气了,居然还能跟我唧唧歪歪的聊天。


我困困的合了合眼,才慢慢道:「我在等你求我救你。」结果居然是我先发问,真郁闷,我太善良了是不是?


他喉咙里咳出一口血,红艳的面孔扭曲了一下,很干脆的立即道:「救命,求你救救我。」


为什么听在我耳朵里一点也不诚恳的反而带着笑意?疑惑的望了眼天空,我不甘不愿的伸手自荷包里取了粒拇指大小的白丸子,塞到他嘴里,「哪,这个能保你的命脉一天,等有人把你清洗干净了,我再看看你伤在哪里好了。」收回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继续趴在我的毯子上郁闷。


他咽了咽喉咙,估计是把药丸咽下去了,半会儿开口时的气顺了不少,也不太吃力,「这附近有河么?我可以自己去清洗,再请你看看我的伤。」


懒懒瞥他一眼,「你很怕死是不是?耐心点等上一天又没关系,如果没人来,我再给你颗丸子不好了?」


他沉默,然后咳嗽着笑了,「我是韩天平,交个朋友如何?」


闭上眼,掩口打了个呵欠,「不认识你。」我出谷是为了散心,也顺便负责将一封书信送往北域的凤凰阁,没心情没时间也交什么朋友。


他又笑,吐出口血后道:「江湖中阎罗殿的殿主就是我,跟我交朋友,你想知道江湖中任何事都成。」


微微掀起一条细缝斜他,「我凭什么信你?快死的人说什么都行,请不要以为活着的人佯装好心就相信他们,反正等你一死,谁会知道你信任的人是骗子还是什么。」


他低笑,「你不是要救我么?我不会死。」


自大的口吻让我多看了他一眼,开始思考,我什么时候说要救他了?「喂,我只说了看看你的伤,没有说一定要救你。」


他更加干脆:「求你一定要救我。」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双眼里分明就是笑意。皱了皱眉头,「不要嘲笑我。」


他的眼神柔和下来,「我没有嘲笑你,只是很喜欢你的个性。」


是么?怀疑的瞅他,轻叹了,「我的个性要是招人喜欢就好了。」否则全天下最应该疼爱我的爹爹就不该从不接近我,不是男性又不是我的错,没有继承他的英明神武也不是我的错,他凭什么不理我,难得面对我的时候跟面对其他闲杂人时完全一个样子的冰冷无情。


「有谁伤了你的心?」他轻问。


「是啊,我爹爹,你能帮我扁他么?」很大方的给予答案。


他的脸有点扭曲,「你和你爹闹脾气,离家出走啊?」


考虑一下自小和爹爹相处的方式,「我觉得应该是我爹爹跟我闹脾气,然后很愉快的把我送出家门,并且非常快乐是不用在短期内见着我。」出云谷在南域,凤凰阁在最北端,之间的行程来回至少半年,爹爹的心思明显得根本不用去猜想。


他再度沉默,不知道是不是昏迷了。


很郁闷的闭上眼,也不打算再搭理他了。


一个时辰后,那四个逃逸的龙虎雀武都回来了,在看到我身边有个血人儿,顿时傻掉,最后才请示我后将那人搬去清洗,再搬回来让我看看伤口。


他伤得很重,不但中了剧毒,整个身体几乎都被刀剑砍得破破烂烂的,可难不倒我。


花了几天的功夫帮他把伤口全部补好,内伤由小龙他们负责调理,我则很郁闷的继续在暂时停留的野外大树下天天趴着晒太阳。


又过了数天,那个叫韩天平的人终于能自己爬起来了。


掀起眼皮子看看面前高大俊朗、看年纪大不了我几岁的年轻男子,有点羡慕他,如果我也能长成这个样子,爹爹一定不会不理我吧?


他蹲在毯子前,一张逐渐恢复神气的面容很英俊也很男人气概,双眼凝着我,他勾起个笑,「你叫什么名字?」


「逍遥,我叫逍遥。」郁闷的垂下眼,不想去看他刺眼的英姿勃发。


他低笑了,「好,逍遥,今后阎罗殿的所有魍魉鬼魅全部会听从你的指示。」


打了个寒蝉,「不要。」很明确的拒绝,我还活着,不想和那些死亡的幽魂有任何牵扯。


他一点也不惊讶的瞧着我,又笑,「那请让我跟着你抵达你的目的地,你救了我,我必须报答。」


瞅他男人味道十足的脸,心情愈发郁闷,「随便你。」懒懒的将脑袋耷拉下去,也许和这样的男人相处久了,我也会沾染一些气势,少一分女人的阴柔?


不知道是不是韩天平的仇家太多的缘故,有了他在的一路上,热闹了很多,无论白天夜晚都有大把的人前来送死。


他说他的手下有人背叛他,买通了各路杀手来取他的性命,上一回的中招是在不防备手下时中了毒,这一回等送我到了终点,他会回去清理门户。


怎么样我都无所谓啦,反正无论韩天平还是龙虎雀武,送上门的人没有一个能通过他们来干扰到我,世界无论如何喧嚣,我依旧处在安然又郁闷的天地间,反覆的沉思,再反覆的更加郁闷。


深深的夜,醒来的原因是有人靠近。


懒洋洋的仰躺在床上,眼都不掀,能穿越外屋守卫的龙虎雀武进来的人几乎是没有,所以来人肯定是他们之一。


应该是来查看我有没有踢被子的吧?混沌的大脑没有工作,我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等那人出去后,还给我睡眠的安静。


来人走到床前了,安静的在黑夜里立了很久。


出云谷才有的特殊药草味道淡淡的弥散在鼻端,很好闻,并没有闻过几次,却被自己潜意识强迫的记住,只因为那是我那冷情的爹爹身上才有的味道。


心情立即郁闷起来,让我皱了皱眉。


温热粗糙的大掌突然覆盖住了我的双眼,在我还没来得及思考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柔软温暖的什么东西压上了我的唇。


惊讶的掀开眼,看不见任何事物,只感觉自己的睫毛刷过那只盖住视线的手掌。


灼热的鼻息喷洒在我面颊上,唇上的压力加重,开始摩挲,像是知道我醒了一般,湿滑的什么竟然分开了我的唇瓣,探入我的嘴内。


这个人在干什么?被动的微微张嘴任那柔软却坚毅的湿物在口腔里移动了半天,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好像是条舌头,很灵活的舌头,那么紧贴在我嘴上的应该是某人的嘴,现在正在进行的动作可以形容成亲吻。


我为什么要接受一个看不见的人的亲吻?刚刚抬起手,双手的手腕却先后被同一只大手擒住,按向我的头顶。唇舌依旧在热切的纠缠,不属于我的唾液竟然有一丝甜……


禁锢终于解除,在我急速喘息的时候,听见一道沙哑又低沉浑厚的轻喃:「遥儿……」


是爹爹?!


猛然睁眼,屋内空无一人。


错愕又惊讶的抚摸上自己发麻肿胀的唇瓣,舌头都还有着被席卷过的些微疼痛,嘴里还有着不属于我的味道,刚刚我绝对不是做梦,那道醇厚的呼唤就算没听过几回,也知道只有爹爹才会如此唤我……


但爹爹在出云谷,怎么会出现在我屋内还亲吻我?


那个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的爹爹?


疑惑的重新闭上双眼,自出谷之后,我愈加浅眠,在谷里,我一睡就是天亮,中途从不曾醒来,可出了谷后,任何细微的声响都会让我自然清醒。这样的不同,竟然让我发现有人在我入睡后进来吻我?


有可能是爹爹么?


心砰然剧烈跳动起来,真的是爹爹么……


细微的雀跃了,如果真是爹爹,是不是意味着他其实并不讨厌我的?他还是把我当儿子看待的?先不管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的儿子有亲昵的欲望,一想到他有可能不厌恶我的,喜悦就悄悄的弥散上了心头。


倏的坐起了身,不顾是深夜,我胡乱套上外衣和鞋子就出了里屋。


外屋里睡着小龙和小雀,守着大门口的是小虎和小武,见到我奔出来,他们惊讶的对望了一眼,「少主子?」


「我爹爹在这里是不是?」急切的四处观望,小小的临时租借的院落只有两间屋子的一目了然,那个韩天平一点也不委屈的选择了柴房当卧室,漆黑的周围,根本看不见任何其他人影。


小龙和小雀从屋里衣着不太整的追出来,比我还惊讶道:「主子在这里?」


小虎和小武摇头,纳闷的也跟着到处看,「没有啊,根本就没有人靠近过。」


我拧起了眉,「连刺客都没有?」怎么可能,因为韩天平的随行,杀手无时无刻不冒出,三更半夜更是杀手汇聚的好时机。


小虎和小武摇头,「没有,今晚很安静,没有半个刺客上门。」


「那爹爹一定是来了。」没有杀手上门,肯定是因为爹爹的缘故。推开他们,拉开大门,跑出门老远,可到处只还是广漠的黑暗,没有丝毫人烟。


「少主子?」四个与我年纪相仿的龙虎雀武跟在我身后,一个比一个摸不着头脑。


难得快乐起来的心一下子坠落,是我在做梦?因为太渴望爹爹的正视而做的荒唐梦境?苦苦的涩涌出,默默垂下眼,嘲讽的笑了,原来我的修身养性还不够么?所以还会患得患失,竟然还会渴求明知永远不会拥有的,竟然还学会了欺骗自己。


抬手摸了摸唇,上面的热消退了,是冷冷的冰凉。


「少主子?」龙虎雀武担心的围绕住我。


「没事。」浅浅而笑,我垂眸回身走入院内,跨入自己的屋,将门关掩在身后,灼热的液体再也无法克制的刺痛了双眼,滑下面颊。


抬手捂住自己的脸,我笑自己是个白痴。


大唐盛世啊,国泰民安,官府和人民皆过着富足的生活。而江湖中,依旧是腥风血雨,至少我身边是。


无聊的看着韩天平将一颗刚砍下的脑袋踢到一边去,我托着下颌打了个呵欠,「我们不去凤凰阁了,先去你的阎罗殿看看吧。」浓郁的血腥味在风中弥散,我是不怎么介意草菅人命,可若是被官府盯上了,连累我去坐大牢可不值得。


韩天平将剑上的血抖掉收回剑鞘,听见我的话,惊讶的转个身,「逍遥,你不是讨厌我的阎罗殿么?」


「我讨厌的是你们没创意的取名方式。」什么魍魉鬼魅,听起来就毛骨悚然的吓人。


「那好,走吧。」他倒爽快,很直接的答应。


龙虎雀武眼里满是兴奋,头一回出谷的他们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就连杀人都会很快乐的使用学过的各种手段,然后聚在一起比较与练武时的假想有何不同点。


马车缓慢的移动,我卧回车内的柔软坐垫里,心情低落又郁闷。


自数天前的怪异梦境后,我很难再睡着,美梦自然没有再做过,换来的倒是越来越阴沉的郁闷心境。懒洋洋的闭上眼,开始胡思乱想,如果这一趟出谷,我很走运的死在外面,爹爹会不会很开心?


他会不会立即再娶再生,然后万幸的得到了个儿子,从此永远快乐一生,将曾经有过的污点——我——抛到脑后,绝不再想起?


缓慢的皱起了眉头,抬手摸上自己缠了布条的胸口,依旧摸得出些微凹凸曲线。叹息着将视线移到双腿间,就算拿刀子把胸部割掉了,那里也长不出上天给予男人的天赋吧?


嗤笑自己的荒谬想法,懒得理马车突然的剧烈震撼和外头再度扬起的熟悉打杀声,放任自己的思绪游走,感觉自己像抹可笑的幽魂。


冲进马车将我一把扯出的巨大力道让我微微回了神。


韩天平大吼:「马车快翻了,你发什么呆啊?」还没吼完就被龙虎雀武踹到一边去,四个人以我为中心的牢固守护住。


怔怔的仰起头看在我眼里永远晦涩无生气的天和云,身边的鲜血飞溅和残酷的撕杀入不了我的眼也惊不了我的神,就算我极力想去感受那天空的蔚蓝,却怎么也让我无法感动,一切,都是灰的,死的。


突然四个方向里射来黑色的纱,将我推向上空,接着一条结实有力的臂膀牢牢的锁住了我的腰。


一点也不熟悉却隐藏在记忆深处的淡淡药草味弥散上鼻端,散乱的神智瞬间回归大脑,我震惊的掀起眼,仰视揽住我的男人:「爹爹……」这是他第一次碰触到我,第一次离我这么近,他怎么会来,怎么会抱住我,怎么会……


强健的身躯绷得紧紧的,散发着浓浓的抗拒。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飞身到一侧后,立即振臂将我抛开,背手立在离我三尺远外,侧偏的冷峻完美面孔上是冷漠和严酷。


稳住身形飘然落地,我垂下长长的睫毛,心口很闷。看了眼那方当我不存在的挺拔俊美男人,移开视线,看见我先前所处的位置被数十根利箭扎得像让蚕宝宝吐丝做茧的芒山。


原来……只有在生死的关头,爹爹才会不得已的靠近我来拯救我这条单脉?


地上多出数十具尸体后,龙虎雀武恭敬的朝爹爹行礼下去:「主子。」


而落在爹爹身后的四道高健黑影则朝我拜了礼:「少主子。」


我慢慢勾起个弧度,低垂的眼帘里看见离我最近的龙虎雀武他们很胆怯的悄悄后退。心,郁闷无比。


另存的唯一站立者,韩天平走过来,好奇的看看我们这架势,开朗笑着拱手抱拳:「在下韩天平,多谢搭救之恩。」


不用看也感受到爹爹那边的冷漠寒意,不指望能听见爹爹会在外人面前与我对话。我闭了闭眼,「爹爹,我先走了。」独自慢吞吞的走入满地的尸体堆,然后顿住。


「少主子!」担心又害怕的龙虎雀武同时叫起来。


我很郁闷,很郁闷的低下头,看着尸体堆中伸出的一只手拉住我的衣袍下摆,就连死人也会拉我止步,为什么我那个无情的爹爹连唤都不会唤我一声?


韩天平大步过来,利落的一剑斩断那只手,也低下脑袋,看着我的衣摆,「哎呀,弄脏了。」指向雪白布料上的血印子。


抬起眼看他,高我一个头,健壮有力,男子气概十足,看起来就是条汉子。慢慢的转过头,望向另一端冷漠的爹爹,忽略掉他眺望远方的视线,微笑了:「爹爹,您想不想要个女婿?」多少女婿也算半子,他会不会稍微开心一点?


他周身立即泛出狂暴的冷戾,直接忽视掉我,飞身离去。


跟随而去的是清一色黑衣的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


一下子,天地间只剩下傻掉的龙虎雀武和我,及我身边满脸莫名其妙的韩天平。


「你有姐妹要嫁人?」韩天平好笑的问。


我扫了他一眼,有气无力的咧了咧嘴,「现在没有了。」看来这个主意爹爹一点也不感兴趣,想来他还是想要个真正的儿子。


龙虎雀武哆哆嗦嗦的走过来,哀叫:「老天,少主子,您吓死人了。」


我有么?很郁闷的扫他们一眼,叹息着闭上双眸,脑子里浮现出爹爹冷酷的面孔,心情更加郁闷起来。


以着缓慢的速度往阎罗殿行走,我的琉璃卜算子的头衔则以飞速向江湖蔓延,只因为偶尔郁闷无比的在行经路途中,对着马车边经过的人练习看面相,而招引来大批看相人马,也让我的头衔传开扬名得顺利无比。


天晓得,我的本行应该是行医……


于是,在韩天平杀入阎罗殿铲除叛徒的时候,我被围困在马车里,对着汹涌的人潮,郁闷的透露着每个人的天机,好导致我的夭寿,给予爹爹第二个孩子的机会。


不知道要跟多少人说尽他们一生的波折,我才能魂归西天,离开这个让我郁闷的世界。


我知道,我开始厌倦这个世界了。


原以为在出云谷里爹爹不理不睬可以在我提议出谷时得到一点改善,结果他根本连点反应也没有的就答应了,还很顺便的把我派往遥远的地方,半年内不用回去。


然后在我生命有危险的时候,迫不得已的突然冒了出来,救了我一条小命,接着就跟粘上了剧毒一般将我扔开。


其实,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他,看在我是他单脉的份上还会出手相救?至少他没有袖手旁观的叫手下来救我,而是勉为其难的亲自出了手。


可为什么我越想就越郁闷呢?心情一天天的低落,看什么都觉得无聊又厌恶,以往世界在我眼里虽然灰暗,至少还辨别得出颜色,如今什么都只剩下了黑与白和灰,死气沉沉。


顺利清除叛徒,收复阎罗殿的韩天平按照他的承诺继续陪我们北上,听见江湖中给我的头衔时,很是愕然的大笑,接着认真的问道:「你学的应该是医术吧? 」


懒懒的歪过头瞧他暗灰色的面孔,「嗯。」


他挑起浓眉,「你怎么了?话都不说是不是病了?」


摇头,垂下长睫,慢吞吞拨弄着面前碟子里的菜。早在一个时辰前,龙虎雀武他们就委托了韩天平照看好我后,跑得不知人影,留下我们在客栈里很无聊的用着午膳。


他突然伸手,硬是端起我的下巴,「逍遥,你听我说,你爹不理你,是他的问题,跟你没关系,你的人生是要你自己走的。」


安静的瞧着他两颗眼珠,缓慢的弯起唇角,「你的阎罗殿有多强?」


他不解,还是回答:「很强,是江湖中最强的杀手组织。」


推开他的手,托住下巴,「知道出云谷么?」


他很惊讶的扬起眉毛,「知道,最剧烈的毒药和最珍贵的药草生长地,出云圣君的地盘,没人知道在什么地方。」


轻轻眨了眨眼,笑了,「我给你地点和入谷的方式,你帮我把它灭了吧。」


他紧紧的皱起了眉毛,盯了我好一会儿,才道:「不用告诉我任何东西,我会传出误导的流言,让其他人去送死。」


「你很聪明。」玩着手里的筷子,我收起了唇上的弧度,懒洋洋的垂下眼,「如果我是你就好了。」轻叹了,低垂下头,靠入手肘的弯处,「如果我是你就好了。」如果我是个儿子就好了……


前往凤凰阁的路上,韩天平一直想方设法的逗我说话,可总是不成功的让他脸上有明显的挫败,龙虎雀武终于看不过眼的偷偷告诉他,我的性子一直就是这样,越劝越不快乐,到最后心情一不好,就搞得所有人心情一起郁闷下去。


当韩天平跑来很直接的问我是不是这样时,我点头,「你没看他们总是找借口离我远远的么?」还很没良心的陷害外人来陪我。


韩天平翻个大白眼,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救了我一命,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这么消沉的,至少得像个人吧?别浪费了这么漂亮的外表。」


下意识的摸了摸嫩嫩的脸,我抬眼瞧他很男性化的面孔,羡慕起来,「我长得一点都不像个男的是么?」


他哈哈笑起来,「是没见过有男的长得像你这么好看的。」


有些恼火又有些惊讶,「我爹就比我好看。」


他抓了抓下巴,努力回想,「你爹啊?其实我觉得他比较像你大哥。」笑得很开朗道:「他可以说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不过和你根本不是同一类型的,你没有那份压倒人的气势。」


我知道,郁闷。看向灰蒙蒙的天,扯了下嘴角,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偷偷听过爹爹与其他人的谈话,他说,为什么我不是儿子。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小时候无论再如何哭闹着要爹爹也见不到人影是有理由的。


错,不在我也不在爹爹,错,只在于我的性别,我是个女的。


某一天的深夜,我请韩天平悄悄的带我回了阎王殿,刻意封闭了我的所有消息,就让所有人都以为我烟消云散了吧。


韩天平将阎王殿迁移到长江沿岸的群山之中,我教他们使用了我新领悟的五行阵势,将整个阎王殿彻底的隐藏了起来。阵势的走法和布阵的方式因为过新,所以老出问题,不是走不进去,就是走进去了出不来,反覆设置了很久,才稳定下来。


这一段时间里,我住在阎王殿的最高深处,山之颠峰的逍遥楼内。


韩天平很闲的没事就往我这边跑,跟我谈江湖中关于出云谷的任何小道消息, 可每一次都是不变的言辞:「如果不是太过隐秘,就是我们阎王殿的消息网无能,出云谷还是神秘得没有任何动静。」


我蜷缩在面峭壁悬崖的围栏里,望着外面灰茫茫的云海,「大概我爹爹新娶了妻子,有了新的继承人了吧?」我想韩天平应该猜得出我的身份,所以说话没头没尾的。


他听得懂,「那很好啊,你自由了。」


心隐约的在抽痛,自由的滋味原来是这么的难受。我歪头靠着柱子,「如果当初我没救你,你还会对我这么照顾么?」


他沉默了一阵,「会,你让我很怜惜。」


「你要娶我么?」转过脸,我看着他在我眼里逐渐模糊的面孔。


他似乎在皱眉,「逍遥,你不说你的身份,我就不猜,你不说你的性别,那我就不在意,你是男是女都是我的朋友,我怜惜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性别。」


他好像知道了我一直郁闷的原因啊。抬起手,看不清手指的纹路,我微微笑了,「韩天平,认识你,真幸运。」天底下还会有谁能对我说出他这番话?


他离我一步之遥的脸忽然凑近,「既然你都是明白道理的,为什么还这么不开心呢?逍遥,我从没见过你真心的笑过,三年了,从来没有。」


刹那间有些错愕了,原来我认识了他有三年了?尖锐的痛让我突然无法呼吸,三年的时间里,他跟我说出云谷从未有过任何动静,原来三年的时间里,我真的让爹爹彻底的遗忘掉了?


热热的泪坠落,我怔怔的笑了,一把抓住韩天平的手臂,「杀了我吧,韩天平。」我还在期盼什么呢?迷迷糊糊的过了三年的时光,我能忘却了时间的流逝,其他人也能够无动于衷的就这么过了三年么?


他骇然,「你疯了?」


揪住胸口的衣襟,好难过,郁闷过后是厌倦,厌倦过后是麻木,麻木过后就只剩下绝望,「韩天平,我想我真的是疯了。」疯到清晰的感受心脏的撕裂,感受到血管里血液的疯狂涌动。


「逍遥,逍遥?你别吓我,你的医术那么好,别让你自己走火入魔,无论是谁都不值得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他握紧我的双肩,焦急的大吼。


我以为由我来抛弃一切会轻松很多,可为什么这么痛不欲生?眨掉泪水,我笑着摇头,「我没事,刚刚走神了。」轻推推他,示意他放手,「你说得对,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呼吸很紊乱,语调微微颤抖,「逍遥,帮你取名字的人一定是在诅咒你。」


咯咯笑起来,悄悄的告诉他:「帮我取名字的人是我爹爹。」


那夜,我离开了不知不觉中住了三年的阎王殿,自高高的悬崖之颠,纵身跃下。


漆黑,无尽的漆黑,寒冷,透彻心扉的寒冷,我笑得无力,果然不能指望死亡会带给我温暖。


曾经唯一一次那样接近过的温暖,显得如此的奢侈起来,尽管对方散发着强烈的抗拒,那也是我一生中惟有的记忆啊。


第二章


掀开眼,是个朦朦胧胧的世界,空气清新,听得见四处的悦耳的鸟语鸣唱。


「你醒了!」低沉陌生的沙哑嗓音带着极度的惊喜,随即一只冰冷的大掌抚上了我的额。


皱了皱眉,我很冷静的偏头转向床边模糊的人影,看不清他的轮廓,「你是哪位?」曲起手肘,使力想起身,莫名其妙的虚弱让我困惑,「搞什么,小雀?」扬声叫道。


「遥儿?」床边的人伸手,动作很不熟练的扶起我,听声音来是满满的疑惑。


懒洋洋的看他一眼,「你是新来谷里的?懂不懂规矩?我的逍遥居是不准任意出入的,你去把小雀找来,我免你的责罚。」


空气似乎窒息了,好一会儿,他才直起高大的身,走出门去。


有些纳闷,待门口走入红色的朦胧身影,我才懒懒道:「小雀?」眼睛的视力似乎比睡前突然差了很多,但我无所谓,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清脆的女嗓怪异又谨慎,「少主子,您醒了没?」


奇怪的询问,略烦躁的合了眼,「服侍我梳洗吧,我饿了。」


她迟疑了一下,走上来搀扶我起身换衣,再帮我洗脸梳理长发。


静静的任她服侍,我垂下眼,握了握无力的拳头,「我是不是病了?」全身都软绵绵的没力气,原来在凉亭里睡觉还是不太好的?


她小心的恩了一声。


「去帮我在亭子那里准备薄被吧。」虽然不喜欢,可身子毕竟是我自己的,病了难受的还是自己。


她抽了口气,「少主子,您身子还禁不得风的。」


「有这么严重?不就是受了风寒么?」我边说边搭上自己的脉搏,微微惊讶起来,「怎么会……」五脏受损,经脉俱伤,头部有重创?「我是在树上睡觉时摔下来的?」还以为是在凉亭睡觉时受的寒,脑子里的记忆有些混乱起来。


小雀嗓音哑了,带着哭腔,「少主子不记得了?您被送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了,要不是主子尽了全力救您,您怕是……」


偏转过脸,看着她举袖子擦面颊的动作,看不见她的泪,但听得出她的哽咽,淡笑一声,「那真是谢谢爹爹了。」心悄悄的颤动了一下,常年不见人影的爹爹救的我是么?


「少主子……」她抽泣了一下,语调又变得小心起来,「您与主子闹脾气了?」


诧异的勾起了唇,「怎么会?我都快一年没见着爹爹了,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是爹爹救了我,怎么会闹脾气?」从不曾主动理会我的爹爹居然会亲手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转头。


顺着她转的方向,看到门口站立着先前坐在我床边的陌生男人,「他是谁?谷外请来的大夫?」多可笑,全天下医术绝没有比爹爹更好的人,怎么会请了谷外的人来医治我。


小雀猛然转头看我,「少主子,您——」


门口的男人开口打断了她,「你不记得我了,遥儿?」


缓慢的眯上眼,「我爹爹才能这么称呼我,你不想死就闭嘴。」没人敢这么无礼,他以为他是谁?


小雀倒抽气,全身都颤抖起来。


门口的男人沉默了,背着手慢慢的走上前。


随着他的靠近,我慢吞吞的仰起头,发现他很高,高出我一个头以上,让我的脖子仰得有点费力,「没人告诉你我是出云谷的少主子么?」觉得有些有趣,这人不怕死还是怎么着?


他低着头,模糊的五官看不清表情,半晌后,低沉的问道:「你是尉迟逍遥?」


笑得玩味,「我是,你哪位?」


「你摔坏脑袋了?」他的嗓音有些窒息。


嗤笑一声,「干你何事?」懒得再理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我将脖子恢复成直线,转向一边的小雀,犹豫了一下,才问道:「我爹爹呢?他……又出谷了是不是?」连我病了都不能让他多呆一会儿么?


「出去!」面前的男人突然暴呵。


小雀慌张的逃出门。


我则缓慢的再度仰起头,好奇的笑了,「你竟然能命令我身边的人?」谁给他的权利,而且小雀为什么会听从?


他一把攫住我的下巴,很用力,整个人俯下身,呼吸几乎洒到我的脸上,「不要和我玩花样,遥儿,你以为我是谁?」


垂眼看看下巴上修长冰凉的手指,再抬眼对上他朦胧的面,冷笑,「找死。」抬手一掌拍过去。


他连躲都没躲的任我拍上他的腰腹。


我困惑的眯上眼,「我爹爹给过你解药?」没可能有人受了我一掌不死的,我掌心的毒除了爹爹,无人能解。


他沉默了,再度开口时,浑厚的嗓音里多了丝恐慌,「你忘了我,你忘了我是不是?遥儿?」


「我不认识你。」很直接的给了答案,我推开他没有再使力的手,径自绕过他走向门口,却被他猛的拽住手腕,硬是扯着转过身来面对上他。


瞟了眼手腕上的大掌,我皱了皱眉,「你的体温很低,是不是有病?」才想很好心的抬手帮他把脉,他却迅速的松手后退了一大步。


瑟缩了瞳眸,想起爹爹总是每当我接近,就会飞快的往后躲,心抽痛一下,不愿再回想,干脆转身走人,这一回他没拦我。


走出厢房,看到房门外聚集了满满的人,瞧见突兀的四道漆黑身影,我惊讶的眨了眨眼,「我爹爹在哪里?」永远黑衣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是爹爹的贴身侍卫,他们在这里,爹爹就一定在!


掩不住心里的欢跃,我四处张望,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抹挺拔的身姿。


众人在我开口的瞬间鸦雀无声,所有模糊的面孔都对着我。


些微失望了,早该清楚爹爹不愿靠近我的事实,他恐怕只是派青龙他们过来查看我的情况罢了,救了我的命,我该感激的,还奢求什么呢?算了,「我饿了,小雀。」


不再有神气理会这些看不清面孔的人,我慢慢的往外走去,「把膳食端到亭子里来吧。」


逍遥居外就是广阔的斑斓湖,湖面一道飞架高桥,桥的最上方是座精美的凉亭,是我最喜欢呆的地方,每每心情郁闷的时候,我都会在这里蜷缩着放任思绪游走。


膳食端了上来,独自留在亭子内的却是之前怪异的高大男人。


「我是……尉迟绛紫的好友,你,曾经见过的。」他坐在离我最远的石椅上,低沉道。


些微有趣的笑了,偏头靠上柱子,「是么?」这人撒谎也不打草稿,我爹爹向来对我不闻不问,怎么可能会将我介绍给他的朋友,我连爹爹有没有朋友都不清楚。


尴尬的气氛环绕,我懒洋洋的合上眼,「不需要试图接近我,我什么都没有,跟我爹爹的关系也不如何,仅仅顶着个出云谷少主子的头衔罢了。」


他语调僵硬,「对不起。」


眯眼看着朦胧中的世界,发现自己辩不出色泽,只有黑白与深浅不同的灰,「没关系。」


高健的身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边,他伸出手,迟疑了一下,触上了我的额。


冰一样的体温让我皱了眉,闪开去,「你很冷,不要碰我。」既然他中不了我的毒,那么没体力又虚弱的我完全不可能杀他,只得窝囊回避。


大掌捏成了拳收回去,他出声时喉咙里像哽了块石头,「对不起。」


没兴趣理他,懒懒的坐在软垫里,无神的看着亭外,我忽然转过头,「你说你是我爹爹的朋友?」


他坐回了离我最远的距离,那张脸是面对着我的,「是。」


深呼吸一口气,我勉强勾了勾唇,「我爹爹在谷里?」既然他朋友在这里,他没道理外出吧?


「他在。」他的声音一直有些困难的迟缓。


心情瞬时愉悦了,托住下巴转开头,真想偷偷到爹爹的绛紫殿去看看他,好久没看到他了。


「你想去见你爹爹么?」他忽然问道。


我动也没动,弯出个嘲弄的笑,「他不会见我的。」无论我怎么追,他连个背影都不会施舍,就连他身上散发的特殊药味,也是小虎告诉我的。关于爹爹,我少得可怜的了解全部是从旁人转述而来。


一只黑色的鸟儿飞过,我呆呆的盯住那小小的身影,羡慕极了,「好自由啊……」飞得那样的无牵无挂,无拘无束,哪像我这么笨,恐怕到死都被拘禁在谷里面。


低沉的询问又传来,「你想出谷么?」


怔忪了,我要出谷么?在谷里已经与爹爹遥不可及,一旦出了谷,怕是连血缘的关系都会被斩断了吧?轻笑一声,「出去了,怕就是回不来了。」


「为什么?」


还不明显么?「爹爹不会让我再回来的。」如果是我主动放弃了,爹爹肯定会名正言顺的不要我。如果连爹爹都不要我了,这世界上,还会有谁要我?滚烫的湿滑落面颊,侧开头,抬手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湿润,有些惊讶自己情绪在外人面前的显露。


「对不起。」他很慢很慢的沙哑说道。


我转向他,忽然起了好奇,「你长的是什么样子?」爹爹的朋友呢,会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难掩诧异,「你看不见我?」


「看不清。」没有隐瞒,指了指自己的眼,「可能真摔坏脑子了,我看不清任何东西,也辩不出颜色。」


他倏然起身,走过来,「把手给我。」


失笑,「我爹爹都诊不出来,你怎么可能会知道是什么原因?」瞄了眼他伸出的大手,「你的体温好像有点问题,最好去让我爹爹帮你看看吧。」哪有人的体温和冰似的。


他顿了顿,「我的体温很正常,只有你觉得冷。」


好奇怪的说法,我耸肩,「也许吧,也可以归结为摔坏脑子了。」反正病了是事实,无论有什么异常都允许发生。


「给我你的手。」他要求。


有些恼,「不要你自称是爹爹的朋友就这么霸道。」他以为他是谁?


大手再次捏成拳收回去,他无声站了半晌,蓦然而去。


我无动于衷的靠回柱子上,继续我的白日梦。


第二日,当小雀和小龙陪我上了凉亭的时候,那个怪异的男人又出现了,我撇开头,懒洋洋的爬上老位置坐下,连看他的兴趣都没有。


小雀端上早膳,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似乎很不安,好一会儿才在我慢慢喝粥的时候小声道:「少主子,多些日子就是您的生辰了,主子吩咐要摆盛宴,为您冲冲喜。」


弯起个很讥讽的笑,我的生日,我爹爹从不会露面,只是吩咐白虎他们送来礼物而已……抬起头,有点疑惑的瞅了小雀一眼,「等等,前个月才是我18岁生日,怎么这么快又到新的生辰了?」有些郁闷起来,爹爹他连我出生的时辰都已经忘了么?


小雀顿时哑口无言,转看向亭子最那一端的安静而坐的男人。


我懒懒的扬起眉毛,「看他做什么?他到底是谁?」


立在一侧的小龙道:「他……是主子的好友,是主子吩咐来陪少主子的。」


些微厌恶的哼笑一声,「我不需要任何人。」转过头撑住下颌,全世界上,我唯一希望出现在身边的人是我爹爹,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小雀接过我手里的碗,和小龙悄悄的退了出去。


我知道亭子里离我最远的那男人还在,不过不干我的事,只是胡思乱想着,让思绪逐渐的抽空,合上眼沉陷入冥想的状态。


当魂魄几乎要浮动出躯体时,一只很大的手掌覆盖上了我的双眼,然后没等我能凝神思考的时候,柔软的感触贴上了唇瓣。


双唇上的摩挲轻柔又温和,暖意浸透心扉,眼皮上的掌心散发着强大的温暖,让我昏昏欲睡又贪恋着想再多体会这样陌生又舒服的感觉。


唇上的暖一凉,低低的叹息洒在我的嘴角,「遥儿……」


昏沉的神智蓦然惊醒,鼻端萦绕的特殊药草味是我在绛紫殿闻过,小虎说是爹爹身上才特有的气味,是爹爹?!


惊喜的猛然掀眼:「爹爹……」看见空荡荡的凉亭内,除了我,只有距离我最遥远的那一端的怪异男人。


浓浓的失落让心脏紧缩,缩得都疼了,我扫了眼面对着我的怪异男人,勉强勾了勾嘴,觉得好狼狈。


原来,是做梦了,只有在梦里面,爹爹才会靠得我那么近,近到可以感受到他的体温……爹爹有体温么?他的体温又是什么程度的暖?我从不曾有机会知道。


寞落的偏开头,心情无比的郁闷起来。


那端的男人忽然开了口:「我去把你爹爹找来。」


眯眼凝视着亭子外的灰白世界,我咧了咧嘴,语调拖得老长:「痴心妄想是件愚蠢的事。」活了18个年头,我早就清楚自己在爹爹心里的地位,绝不再奢求我根本得不到的一切。


「他一定会来。」那男人的口吻里有着坚定,然后起身而去。


我吃吃的笑了,伸出手想去捕捉无形的风,可风又怎么会被捉住?一如我那冷漠无情的爹爹,怎么会听从所谓好友的劝告,特地前来见我一面?


病,是爹爹医的,自我清醒后,爹爹从不曾来过探望我一眼,我又何苦为难自己天天期盼?又不是傻子啊。


无声息的有人接近凉亭。


我的心不受控制的开始加速跳跃,犹豫,再犹豫,再三的告诫自己不要愚蠢得相信自己的好运,可还是在有人迈入凉亭的时候,直起身急切的转过了头。


亭子里只有那个怪异的男人,和黑衣的青龙他们四个。


我呵呵的笑了,软软的靠住柱子,笑不可抑,当笑声逐渐自我嘴里消失时,我垂下长长的睫毛,很轻很轻道:「请不要给我可笑的期望,我会当真。」懒懒的撑起了身,下地,慢慢的走出凉亭,在与他们五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无法止住心里涌出的强烈憎恨,「我真讨厌你们!」


日出又日落,清晨又昏黄,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我的心情愈加郁闷。


当新年的到来,年夜饭桌上失去了爹爹的身影时,我发现自以为已经麻木的心还是会痛的。


裹着轻暖的貂裘,我立在灰色的天空下,仰望着那高远的天,觉得心死了。


怪异的男人一直陪在我身旁,每日每日的都不见离开,就连大年夜都和我在一张桌子上用餐。


难道还真的是爹爹的好友啊?我很茫然的笑了笑,「请告诉我爹爹,我想出谷。」算了,算了,还自以为是什么呢?由我来主动抛弃一切算了,省得委屈了爹爹浪费粮食来喂养我这个形同虚设的女儿。


怪异的男人本来在远远的那一头,在我飘忽的吐出心愿时,他竟然低吼出来:「我不准!」


好笑的扯动唇角,「你又不是我爹爹。」如果爹爹听见了,他是答应还是拒绝?如果拒绝,那么意味着我多少还是有稍许重要性的,就算他只当我是个传承血脉的棋子,也值得了,至少他眼里还是有我的。


可如果他答应了……如果他答应了……


鼻子很酸,舞气弥散了双眼,如果他答应了,必定是真的不要我了,那这个世界上,我还能去哪里?我还能做什么,我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你爹爹不会让你出谷的。」不知何时矗立在我身前的高大男人语调带着怒低道。


心揪起来,我知道自己笑得很丑很勉强,「别帮我欺骗自己了。」


爹爹……一定会让我离开的,一定……


深深的夜,被着什么突然惊醒。


软软的物体牴触着我的嘴温柔又坚定的摩挲着,浑厚的无奈叹息一遍又一遍的刷过我的唇瓣,「遥儿,遥儿,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


又是在做梦么?梦见了绝不可能发生的事?一时间恍惚了,掀开眼,眼前一片漆黑的才发现巨大的手掌覆盖在我的双眼上。「爹、爹爹……」出口的同时,紧紧的闭上了眼,就算是在做梦,能不能让我不要醒来?我不想再品尝到心都碎了的味道。


淡淡的药草香味弥散着没有消失,低沉的呢喃依旧紧挨在我的唇边,嘶哑又狂怒的挤出困难的话语:「我绝不会让你出谷,绝不。」


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错愕、震惊、不可置信!可……好甜,好幸福的清流涌上了一直揪痛的心脏,我狂喜啊!


「遥儿,我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誓言一般的低语叫我快乐得想哭,湿湿的液体滑出紧闭的眼角,润泽了眼上的大掌,我抓紧了身上的被褥,哽咽的笑了,「这个梦,做得真美。」美得让我根本无法相信呵。


低沉的嗓音有些窒息,「对不起,遥儿,对不起。」


温暖的吻纷乱的落在我的鼻尖、面颊、下巴和嘴唇上,那时,我听见自己的血脉在血管里剧烈的澎湃撞击,有些昏沉了,「爹爹,你要我么?」脱口而出的是埋藏在心里18年来的恐惧。


他的低叹沉重若烟:「我爱你。」


心情很好,好得不得了。


每个看到我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呆住,不过我才不在乎啦,心情好得像是在飘,很不现实却那么的美好。


于是窝在了很久没进入过的书房,让小雀为我念书。


可能因为心境的关系,不到半个时辰,已经背下了本书,还领悟到了新的阵势,端着暖暖的茶杯,弯着笑,懒得理小雀一直边念书一直冲我看的模糊面孔。


当小武将药端上来时,也呆上好久,才轻轻的道了声:「少主子笑了。」


摸摸嫩嫩的脸,我柔和的弯了眼,「是么?」将药喝掉,发现眼前朦胧的景像似乎清晰了些许。


书房门口出现了怪异男人,在看到我时,很明显的怔住。


勾着笑,我托着下巴,看着小雀和小武向他行礼后退出,轻笑了,「他们为什么要向你行礼?」小雀他们是青龙他们的继承人,能让他们折腰的除了爹爹和我,只有青龙他们四个。


我似乎忽略了身边的事太久,一些细节问题现在才冒出来,「为什么你一直在我身边不走?为什么爹爹会委托你陪伴我?」


他高健的身躯顿了顿,背着双手抬脚迈入屋内,动作很高雅,「我从没见你笑过。」


答非所问,歪着脑袋瞅他撩袍坐在离我最远的位置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他安静的注视着我,忽然低沉道:「你笑起来,很美,美得眩目绝伦。」


有趣的转动了眼,「听声音,你该是和我爹爹年龄相仿,应该有自己的家世才对,为什么会把时间耗费在我身上,难道爹爹想将我嫁给你?」不理会他的无言以对,我笑得顽皮,「你可是头一个近我身边的外人,想来爹爹是满意你的。」


他好像有点恼火,低低的声线明显透露出不悦,「不要胡说八道。」


径自的笑,好不开怀。


好一会儿,他才轻道:「你做了好梦?」


微眯的眼眸流转,我笑着缩了缩肩膀,「是啊。」从未有过的好梦呢,让我如此的快乐,刚掀开眼看见黎明,就希翼着尽快天黑,好再度入梦。


「梦……都是假的。」他沉声道。


我笑,懒洋洋的昂起下巴,「又如何,如果能让我在梦里得到我想要的,我又何必强求现实?永远呆在那样的梦里有什么不好。」迤俪的梦啊,有疼惜我的爹爹,我还有什么可求的?


他沉默了。


那夜后,我没有再梦见爹爹,雀跃的心也逐渐的的平静下来,可每当我回想的时候,总会笑得很快乐,哪怕知道实际上事实与梦境相差得天远地远,也不在乎起来。


于是发现自己学会了自欺欺人呢。


当小龙传来消息,说爹爹要为我选亲的时候,我愣了,好久才应了一声,飘回我的凉亭之中去窝。


心里有点酸酸的闷闷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想了好久也不明白,只是感觉到很久不曾有过的郁闷又笼罩上心头,这一回却是没理由的郁闷。


身为女儿总是要嫁人的,为什么我有为爹爹的决定而不愉快甚至厌恶的情绪出现?


困惑和郁闷让我皱紧眉头思索了几天,直到小雀他们过来请我去见那些我未来丈夫的候选人,在看到厅堂内怪异的男人时,才发现有很多日没见着他了。懒懒的扫了他一眼,也不去理会他为什么会坐在正位上,更不理会爹爹的意料中缺席,我坐上了我的位置,扫了眼底下模糊不清的几道人影。


厅堂内很寂静,没有人说话。


我在沉思,思索心里的阴郁,没有品尝过这样的味道,无法得知原因,也无法让自己从牛角尖里钻出来。


厅堂里还是很安静,直到我勉强回了神,才发现每一个人都面朝着我,一句话不说。微微眯了眼,他们看我做什么?


怪异的男人低沉开了口:「他们就是为你选择的夫婿候选人,你喜欢哪一位?」


托着腮,我眨了眨眼,「我听说当年娘是爱上了爹爹才嫁爹爹的,至少得有一个人也爱上我先,我再嫁吧?」这应该是婚姻的基本条件,我可以不爱我的丈夫,因为爹爹也不爱娘。


……恩,如果按照继承的因素来说,等待将来我有了孩子,我也会不喜欢我的孩子?……有点恶性循环的味道……算了,弯起唇角的弧度,我慢吞吞道:「开玩笑的,爹爹为我选的人定皆是人中龙凤,哪一位肯定都出类拔萃,你们随便看看哪个想娶我的,就是他了。」


一番话后,厅堂内又是寂静一片,我把问题丢还给他们,继续思考我自己的烦恼和困惑,到底是为什么不高兴呢?


很快的,丈夫候选人选了出来,决定年底就举行婚礼。


「遥儿。」年轻的男人靠得我很近的唤着。


我仰头看着高瘦的他,看不清面容的让我没有感觉。


他低着头看了我好一会儿,俯下头轻吻上我的唇。


我眨巴着眼,在尝到苦涩的味道时,一把推开了他,「请等等。」味道不对。


他错愕的被我推开了一大步,「遥儿?」


过于年轻的声线也不对,不是我想要听到的,我想听到什么,又想要什么样的味道?疑惑的皱起眉,我思索。


他突然弯下了腰,捣住腰腹。


我诧异的掀眼看他突兀的动作,才发现自己好像不知觉中把毒给加在了手中送出去……算不算谋杀亲夫?连忙把解药递给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呃,抱歉,我忘了。」


他吞了药,扶着一边的椅子坐下,才虚弱的笑了,「你不喜欢我,是不是?」


呼吸突然一窒,我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在说什么?


「你心里有其他人对吧?」他的语调很平静,「谷主并不希望你嫁给他,所以才挑选了我做你的夫婿是么?」


慢慢的抬手摸住了唇,仿佛回忆起那绚丽梦境里温柔的亲吻,鼻端又是那特殊的淡淡药草味道,强大的温暖,低沉浑厚的叹息……老天,我竟然喜欢上了爹爹?


心轰然而乱,又蓦然清明。我惊讶又恍然的笑了,连连摇头,怎么会?以前的失落是因为爹爹的忽视,后来的开怀是因为梦境的虚幻,现在的茫然和不快是因为自己将属于他人,一切又是因为爹爹。


我的人生似乎永远都离不开爹爹啊。


嘲弄的笑着掀起眼,「没的事,只是我还不习惯。」


他倒很冷静,「你知道么,你很美,在你回忆到什么而笑的时候,你美得惊人,就像个陷入情网的小女人。」


「又如何?」我讽刺的笑了,「我会是你的妻子。」


有些觉得疲倦和可笑,爹爹,爹爹,纠缠了一辈子都无法解脱的我,心甘情愿被束缚的我,他不觉得厌倦,我都认为自己傻了,渴望父爱竟然变成了喜爱,怎么会这样?


心思是在什么时候起的微妙变化呢?


父爱是绝对得不到的,喜爱更是别再奢求,我决心放弃。


所以很安心的任我未来的丈夫陪伴,尽管神智越来越不听使唤的游走,可最终还是强制自己将心思集中在了他身上。


至少我的头发是为他挽起,至少我的身体是呆在了他的身边。


只是在每每走神的时候,发现心思被禁锢的几乎痛苦了。


喜欢上了不能喜欢的人,爱上了永远得不到的人,是我倒霉还是上天开的玩笑?格外的眷恋起那唯一一次的荒唐梦境,爹爹的亲吻,爹爹的手掌,爹爹的气息,爹爹的嗓音,那时候我幸福得要醉去。


梦,果然都是假的。


视力越来越差了,心知肚明那是心理的因素,因为对这个世界的厌恶而潜意识的不想再用双眼去观望,所以再也看不清任何人的面孔,看不清世界的五彩斑斓,看不清一切又一切的真相事实。


我变得木然,变得麻木,连茶水的温度都慢慢喝不出来了。


有些觉得好笑,这样下去,我会连季节的更替都无法觉察,感知一旦完全坏死,我也就正式成为一个废人了。


「胡闹。」低沉的呵斥传来,冰冷的手将我的手指从冒着热气的茶杯里迅速抽出。


掀起眼睫,我瞧着这位自我选了夫婿就不再出现的爹爹的好友,弯唇一笑,「我那时还以为我要嫁的人是你呢。」若能嫁给爹爹的好友,会不会与爹爹更靠近一分?只可惜我没那个运气哦。


他窒了窒,退开。


瞧着被擦拭干的手指发红,晃了晃,我笑得漫不经心的,「奇怪,怎么还会觉得冷呢?」我连茶水的温度都试不出来了,为什么在被他碰到的时候会觉得冷?


「什么意思?」他沉声低问。


抬眼看过去,才发现高高的凉亭里只有我和他,本人未来的夫婿不晓得到哪里去了,大概是我神游的时候嫌无聊的时候离开的吧?告诉他我的情况,他会不会告诉爹爹?爹爹得知了,会有什么样的想法?是忽略还是重视?


要嫁了,我还玩这种试探游戏是太幼稚还是孤注一掷?抿着嘴笑,我垂下眼,「我感觉不出来。」弹了弹腾腾白烟的茶,「应该是热的吧。」


他这回直接上来抓起我的手把脉。


为那冰凉的体温拧了拧眉,「心病,就算是我爹爹也医不了的。」是我太偏执,居然不知不觉中玩起了乱伦的游戏,自作自受。


他离开后,爹爹并没有来过的事实让我无动于衷,也不差这一回打击,我就快嫁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于是新婚到来,婚礼热闹无比。


深的夜,被送入了洞房,喜帕被掀起,喝了交杯酒,我吃吃笑着看着拜过天地的夫婿,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闭上双眼,任他的亲吻洒在面孔上,任他的双手解开我的衣服。我软软的躺在床榻上,感受着体内深处涌起的异样灼热渴望,几乎失去知觉的身躯竟然敏感起来,敏感到连他掌心的茧滑过我的肌肤时,都激起一阵不由自主的轻颤。


诧异的笑出声,竟然有媚药在交杯酒里?


我的身子是百毒不侵的,可媚药……是哪个混蛋把媚药归结为毒药之外的?嘲讽的弯着唇角,抑制不住加重的喘息,陌生的欲望让我想发出声音,想做些什么……


微微掀开眼,灰蒙蒙的世界里,那个模糊的人影,是我想做些什么的对象么?


当然不是。


那我能如何,已经放弃了,还想如何?轻笑,抬起手臂,揽上了他的脖子,听见自己原本就裂痕累累的心脏,慢慢的更加破碎,「你听见什么声音了么?」我笑问。


身上的男人动作停了停,「什么?」


辟里啪啦,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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